◎李斌
虽然已经是寒冬,市场上的各类水果却依然应有尽有,从南方的桔子香蕉榴莲到本地的苹果梨子柿子,冷风库里的葡萄,大棚种植的火龙果……缤纷了整个水果市场。转一圈,看啥都喜欢,真动了吃,却是吃不多少。
回想起几十年前,别说是香蕉柑橘一类的南方水果,就是秋天时本地的国光小苹果和初冬的柿子都是奢侈品,谁能吃上几个那是可以跟小伙伴们炫耀的。不由想起六七岁时的一件糗事。
七十年代的掖县乡下,农民的日子很是穷苦,有玉米饼子吃倒不至于饿肚子,尽管那饼子往下咽的时候粗糙的划拉嗓子。钱是没有的,水果和雪糕更是奢侈品,有次因为我哭闹着要三分钱一根的冰棍,我妈翻箱倒柜,堆了一炕头的东西,那冰棍里糖精的甜蜜至今记忆犹新。但也有条件好点的人家,比如和我一样大的军永家,爷爷是退休工人,每月工资虽然不多,但是对于贫寒的七十年代初的农民来说,这可是家里的一大笔收入。也因此,军永兄弟俩总能吃到别家孩子吃不到的零食。
军永妈妈很喜欢女孩,每次见到我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发直。她跟我妈妈又亲厚,所以偶尔我也能分一杯羹。
那次她给儿子们买柿子的时候多买了两个让妈妈带给我。那两个柿子硬硬的个头挺大,颜色金灿灿,挂着一层薄薄的糖霜,我用两只手捧着,惊喜的送到鼻尖闻了又闻,那种特有的淡淡香味立刻引诱出我的馋虫,张嘴轻轻咬一口,尚有一点点的涩,但是爽脆又清甜的汁液瞬间占领了所有的味蕾,那涩也就微不足道了。据说口腔对甜味很敏感的部位是舌头根部,咽喉处,那种甜味咽下的时候会让你上瘾,于是忍不住咬一口再咬一口,从小口到大口,急切的咀嚼吞咽,眼看一个柿子快一半了,妈妈赶紧嘱咐,别都吃了,给弟弟留一个。原来只能吃一个哦……
我放慢速度,一边咂摸柿子清甜的汁液,一边眼瞅着我妈将剩下的那个放进一个棉槐条编成的篮子里,然后将篮子吊上套间房梁上垂下的绳钩上。
是啊,还有住在姥姥家没回来的弟弟呢。小时候,姥姥身体不好,她又只有妈妈一个孩子,为了照顾她,妈妈带着弟弟长期住在了姥姥家,把三岁的我丢给爸一起生活,偶尔回来看看,直到我九岁姥姥过世才回来长住。
一想到弟弟扑闪着大眼睛的乖巧样子,心就柔软了, 他那么小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,于是吃完一个柿子咂摸干净手指头后,我跑到那个篮子下面,仰脸看了看就开开心心的出去玩了。
我说过,那种甜味通过咽喉的感觉会让人上瘾,欲罢不能。我在独自玩了一会儿后就开始心神不安了……
爸妈都不在家,院门房门全都敞着。碗柜是泥砌的,里面放了几根生产队分的老黄瓜,衣柜里没几件衣服,钱没有,家里穷的贼都不肯光顾。但是,家里有柿子,吊在房梁上呢。
我在大街上玩够了,踢踢哒哒心事重重的回到家,犹豫了一会儿,进了套间。套间只有一扇窗户,光线有点暗,但我依然能够从棉槐条子的缝隙里看到那一痕金黄。它真安生。这是给弟弟留的。从套间出来,怅然若失,瞬间玩啥都没了兴致。就这样来来回回的对那个篮子行了无数次仰视礼后,我拖了一个杌子进去。仰脸看太累了!
那杌子是妈妈的陪嫁,也不知道什么木料做的,厚实方正,半米多高刷着紫黑的油漆,死沉死沉的,我一点点的挪动,门槛是个难题,只好一条腿一条腿的掀起来挪过去。那杌子几乎要压倒我,但动力来自头顶。费劲千辛万苦之后,终于将杌子挪到了篮子下面。
往杌子上爬的那一刻,心里默念,我只是看看,看看。
小时候营养不良,又瘦又小,爬上杌子直起身才发现,还是够不着篮子。再返回外间拿了个爸给我做的小靠背椅摞了上去。
现在想起来很是佩服那时候的自己,这胆量真是没谁了,万一跌下来准能摔出个好歹来。但初生牛犊不怕摔,头顶柿子在招手,啥都顾不上了。
站在椅子上,轻易的就能戳到篮子了,那么大的篮子就盛了一个柿子,明摆着就是防我的。顾不得这些,一只手先把篮子拽歪,柿子自个儿就骨碌过来了,再一伸手它就落在我手里了,将它转着圈看了好几遍之后,我做了个决定,咬一口。就一小口,弟弟那么小吃不多少,只咬一小口不会影响他吃的。含着那一口柿子,我将剩下的放回了篮子。但是万事开头难,一旦开了头,可就收不住了,这道理我在经历了偷柿子事件之后,永远的记住了。
那一口柿子让口腔细胞重新品尝了甜蜜的感觉之后,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。第二次爬上去又咬了一小口。第三次爬上去再咬一口。每次都安慰自己,我就咬一小口。聚少成多,在我的一次次折腾下,那柿子的缺口越来越大,反正吃都吃了,不差一口了,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将很后一口吞下。
周遭一片安静,细胞们也都满足了,而我,站在小椅子上,慌了。弟弟没柿子吃了……我怎么跟妈妈交代?会不会挨揍?一点点的从上面爬下来,仿佛刚刚清醒过来一般,恐惧和懊悔让我嚎啕大哭。
妈妈进门的时候我还在嚎啕,她慌忙循声找到套间,我靠着杌子哭的脸跟花子一样,杌子上那个小靠背椅还没拿下来。
见了妈妈,我更是慌张,哭的不敢抬头。妈妈一看到套间这架势,什么都明白了,不过是一个柿子,都是穷的不是,又是心酸又是疼我,抱着我她也掉开了眼泪。
于是一场暴风雨烟消云散。没有想到的简单结局。但是从那之后,我再也没有偷吃过给弟弟留的好东西。而妈妈也从那之后,好东西会多给我一点,直到长大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长期不在她身边,又是家里的大孩子,所以对我多了那一份偏爱。
后来,农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盖了新房,有了自行车,再换成摩托车,从手扶拖拉机到汽车,日子一年一年越来越好,买个柿子吃个雪糕再也不是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的奢侈。而种植技术的日新月异,以及遍布山南海北发达的交通网,让运输也不再是南北方的水果交流的阻力,时令的,反季的,本地的,南方的,进口的,从几块钱一斤到几十块一斤,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,想吃啥尽管掏钱就是。只是,每次面对市场上琳琅满目的水果,我却仿佛患了选择困难症,挑挑拣拣不知道喜欢吃啥了。
唯有儿时那两个柿子的味道,经年之后,依然让我铭记于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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