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找蝎子花

蝎子花曾经繁盛地生长于故乡的田野。

几次回乡，以为会很轻易地看见记忆里的蝎子花，可是都没能如愿。开始以为是家乡变迁太大，原先村边的空地闲林早已成了鳞次栉比的房屋，但几经寻觅终究没有找到，不由猜疑是否这生命力极强的野草竟在家乡绝迹了？后来，从乡人那里得到的答复是：他们也有很多年没见过蝎子花了。

在我的记忆里，那是一种能够丛生在很贫瘠的墙根地头，开着米粒般不起眼的白色小花，却能颇能招徕蜂蝶的野草。有着如此生命力的蝎子花难道也会灭绝么？我怎么也不能使自己相信，可这也许是真的。

蝎子花，是家乡人赋予的称谓，不知道究竟有何来由，或者作为一种植物竟与蝎子有何关联？并且，我至今也不知道它真正的植物名。我曾经向别人描述，但总是说不贴切；虽然它就盛开在脑海里，可我就是没有办法教别人看到它。这是何等的无奈！

在我童年的早春，荒凉的庭院里很先长出的植物，大概就是蝎子花。初生的蝎子花紧贴着地皮生长，红褐色的叶片约为四或五片，总起来也只有铜钱大小。如果气候适宜，它们很快就长出层叠着的十数个叶片，绿或红褐色地拥簇着，在春天里尤其给人以生机勃勃的感觉。每到这个时节，母亲就会捡些叶片肥硕的，把它们齐地皮割下来，洗净后拌上玉米面，上锅蒸成一种乡人称之为“拿菰”的饭食，很是美味。而被割过的蝎子花却并不死，它在地皮以下的生命力强劲的宿根，仍然能够发芽长出新的植株。

大约在初夏时分，蝎子花会从株心抽出一、两尺高的花葶，分叉、抽穗生出许多米粒大小的花蕾，随后就会绽放出比米粒略大些的浅粉或者白色的花朵，也许还有淡紫，总之我现在只能从记忆里努力去攫取它的模样，早已有些不准确。现在想来，这种植物与鲜花店里的满天星很相似，也许就是同属或者近亲吧！

成片生长，丛丛簇簇的蝎子花在这个世界里绽放，让春天格外灿烂。我已记不清它是否具有别致的香气，但我确实记得殷勤的蜜蜂曾在蝎子花丛里嗡嗡飞舞——这至少表明，如此渺小的花朵，也能够孕育出属于自己的一份甜蜜。

盛开数天后，那些花簇无论曾绽开着何种颜色，很终都蜕变成为白色。它们在夏日里风干，在酷暑里反映着烈日，白花花的一片，满眼满世界都是。这应该是蝎子花在一年四季中很灿烂的时刻，也是我关于它们很后的记忆——我没有能够记住它的秋天，也不记得它在寒冬里是如何结束。但我知道，来年早春，蝎子花靠着深藏在土层里的宿根，肯定又会生出小小的叶片，开始一个新的生命轮回。

离乡多年，早年虽也曾回家，只因年少，一直未曾去关注这不起眼的野草。直到华发早添，渐渐执着于想要去寻觅记忆中的旧日踪影，终于意识到它是如此珍贵的时候，它却已经从那片乡野上消失了！

向朋友叙述，找乡人打听，去网络里搜索，我曾百般寻觅，蝎子花却全无踪影。

今天，我只能向记忆里去看它：曾经生机万般的蝎子花，它在那片贫瘠，却又饱含着我童年记忆的沃土上，于融融的春天为我生长，在炎炎的夏日为我盛开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