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味道

老味道

一块焦黄香脆的烧饼，夹两根晶莹酥软的油条，再来一碗浑暗灰黑的辣汤，便是我丰盈可口的一顿早餐。我把这酥脆香纯而又绵柔劲道味及心脾的感觉和口味叫做"老味道”。

飘香四溢的老味道，多少年来一直弥漫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。露天菜场、学校门口、街道小巷，繁华路旁，曾有多少人川流不息、来来往往，就是为了品尝这么一种难以割舍的老味道。对钟情于它的人，无论是在骄阳似火的夏日，还是在寒风凛冽的严冬，都无法阻挡着这老味道对其味蕾的诱惑。夏天，在一把遮阳伞或路旁稀疏斑驳的树荫下，宁肯汗流浃背也愿意忍耐着烈日的炽烤，即使到了严寒冰冻的数九隆冬，也想在勉强能够遮风御寒的油布围成的露天屋里享用。就这样年年岁岁，岁岁年年，光阴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夏和春秋，这样的闲适场景随处可见、这样的独特风味家喻户晓，它已成为这个城市特有的风景，难以消失的味道。如今，随着城市发展的需要，文明卫生城市的创建，这样的露天摊位虽已销声匿迹，但老味道依然隐匿于装修一新的沿街店铺内。

今早和往常一样，我踏着洒满一地的冬日暖阳，下楼去马路对面的淮味餐馆吃早点。尽管周边的饭店林立，品种繁多，除了本地正宗的码头牛羊肉汤，长鱼、腰花、拆骨面食，杂粮稀饭和煎饺；还有外来的云南米线，兰州拉面，天津汤包，扬州炒饭，南京的鸭血粉丝；路边还停靠着早点快餐车，上面堆满了饭团面包和汉堡，杯装牛奶八宝粥。见此场景，心里常常感叹：现在的人真的有口福，不出淮安城，尽可饱尝天下的美食佳肴。

走进店内，我习惯性地踱步东张张西瞧瞧，期盼着能有与往日不同的新的口味收获。靠近门口的蒸笼里依旧是那热气腾腾的灌汤包，炉子上的平底锅里还发出吱吱的声响，那是正在煎炕的油晶晶的煎饺，里面的案板上，几个铅桶里各自装有稀饭辣汤八宝粥。我找个靠墙的位置，屁股刚一落座，店老板就笑盈盈地走上前问道“该早吃点什么？"，还没忘了她手里的抹布在眼前的桌子上抹了又抹。我不假思索地冲她一笑"呵呵，还是老味道"。这是我平常一贯的习惯，不用明说，店老板知道我说的"老味道"是什么。不大一会儿，一碗辣汤端了上来，转身她又去取了一块烧饼夹着两根油条。

说起烧饼夹油条，那还是当场现榨现吃的好，一块刚出炉的香脆柔韧咸而怡口的葱花烧饼，夹两根从油锅里刚刚夹起的金黄脆嫩的油条，吃起来真的是满口含香，嚼劲味足。而辣汤呢，原料虽然简单，不过就是面粉海带和粉条，而它的作料切记不可少，加酱油、倒辣椒，滴几滴麻油，撮一撮盐脆（香菜）别忘了，浓浓的香醋倒多少，那就要根据各人口味轻重的需要，作料加齐用勺搅一搅，色调浑暗灰黑着实有点不堪入目，但吃起来那个味道真的是酸涩咸辣香，五味俱全无处找。

每每吃上油条，小时候的那一幕总会清晰地在脑海中徐徐开启。也是在严寒冰冻的那个早上，我睡意已无，但仍旧贪恋在既暖和又冰凉的被窝，透过不大的窗口，全然注视着屋后凛冽的寒风摇晃着沙沙声响的树稍，侧耳聆听着门前噪杂的鸡飞狗叫。犬吠风啸裹挟着悠扬的叫卖声，一声声"油一条一喽，油一条一啦"，由远及近地震颤着我的耳膜。不知是因为经不起随风飘溢的油香味的侵扰，还是因为守护村庄安危的狗的责任心太高，一个劲的在狂吠乱叫，其间还伴有大人们撵鸡赶鸭的唤叫声，整个村庄浸漫在一遍噪杂说笑的声浪中。我连忙起身，穿上一整个冬天都不会变样子的那件旧棉袄，跑到门前的路上也想凑凑热闹。卖油条的身边已经围满了村庄上的男女老少，只见他拿了三根你捡了五条，不一会儿，大半篮子的油条已被抢购一空。无容置疑，大人们买的油条数量是由家里孩子的多少来定的，一般是每人一条。那些想买而没买着的人也只好怏怏不乐地转身离开，并不见有多少话语，不买的人干脆就站在一旁，似乎有点面带愧色地观望着。看得出来，当时母亲的脸上是写着满意的神情，也听得出母亲的话语不无自豪，她悄悄的说我们家也买了油条，让我吃完快快去上学。

印象中，那是我人生*一次吃过的油条，油滑酥香，余味十足。吃完看着满手光滑晶亮的油渍，怎么也不舍得洗掉，便抬起手低着头顺势就往头上抹，使得蓬乱的头发也显现出几分平滑而锃亮。那时心里总在想，如果能天天吃上油条，那该是多么富足而又美好的日子啊。

时光流逝，岁月如梭。曾经漫在村庄上空的油香，对儿时没出过远门的我来说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奢望啊。现在想来，在那个困难时期，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也许都是如此。如今，其实这烧饼夹油条，在现代人的眼中，并非是啥稀罕之物，这样的日子早就走进了寻常百姓家。不仅如此，营养丰富的高档早餐也已经上了普通人家的餐桌。相比之下，这辣汤烧饼和油条还真的显得有点寒碜呢。但于我而言，多少年来我却依旧钟情于我的那个老味道。或许因为，那是让我一直以来都难以忘怀的一种记忆、是埋藏心底的一份深深的情感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