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栀子花开
林山梅喜欢栀子花,白色的栀子花,无论枝头吐芳,还是落地成泥,一概素素淡淡、清清雅雅,如白玉无瑕。她喜欢栀子花的馨香,若有若无,四处漫散。喜欢它洁白的花瓣还有它美妙的花语。
哦!花语?她能听到花开的声音,能听懂它的喃喃自语,她抚摸它的时候,它会轻轻地向她诉说:“我是坚强的花朵,我是坚强的植物,我是你的朋友,永恒的朋友。”
山梅会意,微微点头,她给它浇水,看着栀子花枝繁叶茂,看着花瓣一瓣一瓣散开,她总是欣慰地笑笑,“栀子花,你是绽放的鲜花,你是美丽的花仙,可我呢!我是什么?”
她抬头望望天,天是碧蓝色的,蓝得那么清澈,蓝得那么透明,像一汪湖水淹没苍穹,淹没这座偏僻落后的山村。
她又低头看看眼前的家,哦!这个家既不遮风也不挡雨,它是土坯和茅草的合成体,雨水经常不打招呼从房顶灌进屋子里,只需要片刻的时间,她就要淌着雨水在屋里来回走。
“屋顶一片天,雨水哗啦啦,屋内哗啦啦,头顶一片天。”山梅自嘲。
“山梅……山梅……”她听到喊声,全身颤抖一下,马上跑进屋里,跑到父亲的床前。
林大山斜躺在床上,脸色惨白,他拉着山梅的手:“爸爸……爸爸,有话对你说,你听好了,我的身体实在扛不住了,你妈走的早,家里的活都是你干,这么多年辛苦你了,小山……小山……就托付给你了,他是咱们家的男孩子,不管将来多么艰难,你一定……一定要和弟弟相依为命。记住……记住……”
林大山上气不接下气地嘱咐着山梅,她拼命地点头,不停地点头表示答应,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爸爸,要去找妈妈了。
哦!她猛拍了下自己的脑门,不,不会的,不能没有爸爸。已经没有妈妈了,爸爸在,才有家,爸爸不在,天就塌了。
她握紧爸爸的手,哽咽着说:“爸爸,你要挺住。为了我和弟弟,你也要活下去啊!爸爸,我们不能没有你,不能呀!”
山梅哭求着,求着爸爸活下来。卧床八年,每天以草药维持生命,她懂得爸爸的痛苦,懂得爸爸的心思,他是不想再拖累她和弟弟呀!
“爸——爸——”山梅摇晃着他的身体,“我给您熬点粥喝,您等着……等着……”她转身进了厨房,马上烧火。
屋里浓烟四起,呛得她不停地咳嗽,她抹一下眼睛,把锅里的粥盛出来一碗,端着粥来到父亲床前。
她吹了吹热气:“爸爸,粥好了,可以吃了。”山梅望了爸爸一眼,她看见爸爸闭着眼睛,斜靠在床头上,于是她摇晃了一下他的身体,不料,爸爸歪着身体倒下去。
“爸——爸——你怎么了?爸爸,你快醒来!”手里的碗砰一声落在地上摔碎,粥溅了一地。
山梅一声接一声呼喊着,拼命摇动着爸爸的身体:“爸爸——爸爸——你不能丢下我和弟弟……你快醒醒呀。爸爸——爸爸——”她趴在爸爸身上大哭。
她的哭声是那么的悲怆,她的哭声震动了墙壁,她的哭声惊飞了小鸟,她的哭声引来了邻居,她的哭声惊醒了弟弟。
邻居陆陆续续赶到她的家,看着倒在床上的林大山,他们马上明白,他死了,他的脸色惨白惨白,没有一丝丝血色。
林小山揉着眼睛来到山梅身边,他小心翼翼地问:“姐姐,你为什么哭?谁欺负你了?”他拽着她的衣角,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。
山梅哭着说:“小山……爸爸……他死了,他离开我们了。”说罢,她紧紧地把小山揽进怀里。
小山眨眨眼睛,说:“姐姐,爸爸睡着了,我去叫醒他。”他扑到爸爸身上,大声呼唤:“爸爸,你快起来呀!爸爸——爸爸——”
瞬间,小山泪流满面,他用稚嫩的小手拍拍爸爸的脸颊,又回头对山梅说:“姐姐,我们一起叫醒爸爸。爸爸他不会死的,他说过要等我长大娶媳妇。”
山梅大喊一声:“爸爸看不到你长大的那一天了,看不到你娶媳妇那一天了,再也看不到了。”姐弟两个人抱在一起大哭。
邻居见状都纷纷落泪,人世界很大的悲哀莫过于亲眼看着自己的至亲离去,却无力改变。
此刻,哀痛的哭泣声在这间屋子里飘荡着,这里只有伤心,只有泪水,只有无边的痛楚。
一个星期后,林大山的后事办妥,家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小山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掰玉米,时不时地抬起头向外张望。他瘦弱的身体藏在一件宽松的蓝色外套里,两条腿裸露在外面,脚上趿拉着一双不合脚的黑色布鞋。
他低下头看着鞋,自言自语:“爸爸,看见这双鞋,我就会想到你。爸爸,你什么时候回来再看我一眼。”
没错,他穿着父亲的鞋,感受着父亲留下的温度,深深地思念父亲。
当年仅五岁的他亲眼看到父亲死亡,亲眼目睹父亲下葬时,他立刻意识到他和姐姐再没人疼没人护没人爱了,他们在一天内成为孤儿。
想到这,他的眼睛湿润了。山梅背着一担柴走进院子里,她把柴放到窗户下就进屋,看见小山眼睛红红的:“小山你哭了?饿了吗?姐给你做饭。”她摸摸小山的头,欲转身进厨房,小山一把拽住她:“姐姐,我想爸爸……”
顿时,山梅落泪。她也想父亲,可是她不能沉浸在想念中,她牢记父亲的嘱咐,她要把这个破碎的家撑起来。自从父亲去逝,她便辍学了,家里已经没有钱供她上学,原本她指望叔叔能给交学费,可是,叔叔毫不客气地说:“女娃子上学也没用,没准哪天就嫁人了,到了婆家就得给人生孩子,上学?那是浪费!”
山梅没有说话,只是泪眼汪汪看着叔叔,在那一瞬间,她想起邻居们曾说过一句话:人走茶凉啊!
父亲刚入土为安,叔叔就露出这副嘴脸,这茶是不是凉得太快了?还是他根本没有把她当作亲人?山梅觉得她被抛弃了,在失去父亲之后,在父亲尸骨未寒之际,被至亲的亲人抛弃了。
是啊!她算什么?她和弟弟在他们心里算什么?他们是她的亲人,但她却不是他们的亲人,这是多么讽刺啊!
然而,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,她能做什么?小山才五岁,她和弟弟又该怎样生活呢!
山梅紧紧地抱着弟弟,“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长大呢!小山,你快点长大,等你长大爸爸就放心了。”
“姐姐,爸爸能看见我们吗?”他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望着山梅,他发现姐姐瘦了许多,嘴唇干裂了,而且脸色暗黄,“姐,你渴吗?喝点水吧!”
山梅拍拍他的小脑袋:“嗯嗯我们该吃饭了,你等着啊!”说罢,她马上进厨房烧火做饭,她打开米缸盖子才想起来,家里已经没有米了,缸底朝天,干干净净啊!
唉!她轻轻叹息一声,来到院子里,屋檐下放着一只竹篓,里面是她早晨挖的野菜,她把野菜倒在地上,挑挑捡捡干净后接着又洗了两遍,野菜变得绿茵茵的。
开水煮野菜加点咸盐,嗯嗯,味道还不错,山梅尝了一口,眉头舒展开。
“小山小山,快尝尝。”她回头喊弟弟出来吃饭,小山来到厨房一看,瞪大眼睛,“姐姐,绿色的蔬菜?”他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,顿时皱眉头,“姐……苦……好苦……”
山梅笑笑:“这是姐姐特意做给你吃的,这种菜败火,而且吃了之后能变得更聪明,你再吃几口就不苦了。”
她也不愿给小弟吃野菜,她也想给小弟做顿白米饭吃,她也不愿看着小弟缺营养,脸色变得像菜叶子,可是,能怎么办呢?贫穷是一种无奈,一种欲哭无泪的挣扎。她只能用善意的谎言欺骗小弟,有吃的总比饿着肚子强吧!
小山吃一口菜,皱一下眉头,他的表情那么委屈,那么隐忍。山梅看不下去了,夺下他手里的筷子:“算了不想吃就别吃了,姐姐没本事给你弄好吃的东西。”
顷刻间,她的泪水夺眶而出,这段时间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怪叔叔的不闻不问,怪亲人的冷漠,怪自己没有能力养活弟弟。
小山看到她哭了,眼睛湿润了,他马上说:“姐姐你别哭,我吃,我吃。”他拿起筷子就夹菜,“好吃好吃,纯绿色食品,别人想吃还没有呢!”
山梅破涕为笑,她也拿着筷子和弟弟一起吃着加盐的苦菜。
她默默地在心里发誓,一定要尽快脱离这种苦日子,一定要尽快让弟弟上学,一定要尽快自食其力养活弟弟。
院子里的栀子花开得好旺盛,好鲜艳,纯白色的花瓣一瓣瓣向外张开,山梅喜欢默默地凝视着它,她觉得这栀子花是好运的象征,是幸福来临的征兆,是代表坚强永恒的信念。
二、黑夜遮挡住光明
山梅坐在院子里洗衣服,叔叔林大河嘴里叼支烟斗蹲在她面前,他斜着一只眼睛盯着她看,几日不见,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了。唉!只可惜投错了胎,生在这户贫民窟里。
“山梅呐!你和小山今后该怎么生活呢?你总该为弟弟考虑一下吧!”林大河磕了一下烟斗,接着又塞进嘴里吸吮着。
山梅抬起头,望着他,不紧不慢地说:“我可以做工养活弟弟,我能供他上学。”她继续俯下身子洗衣服,叔叔这话是怕我拖累他吗?哼!不用你,我也照样能撑起这个家。
林大河猛吸两口烟:“我托媒婆给你找了一户人家,条件不错。”他的话没说完,山梅立即打断他:“我还是个孩子呢!不着急找婆家,我有能力养弟弟和自己。”
她站起来,把水盆里的衣服拿出来抖一抖,然后挂在晾衣杆上。她边挂衣服边想,我又没有委托你帮我找婆家,你凭什么自作主张。你若真把我当作亲侄女,又怎会让我和弟弟饿着肚子。
林大河瞪大眼睛站起来,扯着嗓子喊道:“瞧瞧自己,还没有木杆高呢!你养活弟弟?拿什么养活?小山是我林家传宗接代的男孩子,不上学能行吗?你拿什么去挣钱养他?我是为这个家好,为你们好。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,不识好歹的玩意。”
山梅回过头盯着他,眼神犀利,她真是想笑啊!他这个当叔叔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为她和弟弟着想了?他真是厚颜无耻,记得父亲下葬那天,他即没出钱又没出力,而且还将白事礼金全部拿走,说什么当初父亲欠他的钱,哼哼!真是亲兄弟明算账啊!
“小山的事就是我的事,我是他的亲姐姐,我不会亏待亲弟弟的,我自有办法养活他,不劳叔叔您操心了。”山梅昂起头,头发垂在肩膀上,因为激动,她的脸涨红了。
林大河听出来了,这小丫头现在敢跟他顶嘴了,而且会摆事实讲道理了,可是他已经和媒婆谈妥了,怎么能出尔反尔呢?再说了,她没爹没娘的,她的事自然由他来做主,而且他已经跟男方家定下来了。
“你的事我管定了,这可由不得你,男方四十五岁,排行老二,上面有哥哥,下面有弟弟,家境嘛还算过得去,这个星期你就过去,婚礼也不用办,免得浪费钱。”林大河斩钉截铁的命令山梅,哦!他不是来找山梅商量的,只是来通知她的。
山梅愤怒地将衣服扔在地上,红着脸,扯着嗓子说:“我不同意,不同意!”
“你不同意也要嫁,同意更应该嫁,我做主了。”说罢,他跺跺脚,没看旁边的山梅,径直走向门外。
山梅瘫软地倒在地上,眼睛直直地望着林大河的背影,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,越来越可恶,亲人呐!亲人呐!你居心何在?
夜好深,夜好静。山梅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,一只手拉着弟弟:“小山快点走,快点走,不能被叔叔发现,不然姐姐就要和你分开了。”
小山眨巴着眼睛,一边加快脚步,一边小心翼翼地问:“姐姐,为什么要躲着叔叔?”他还不懂世事,以为只要有人给他一碗饭吃,那人就是好人,童心纯粹,童心无暇。
山梅紧紧地握着他的手,左右张望一下:“因为叔叔要把姐姐送给别人做老婆。”小山瞪着眼睛,一副惊讶的样子。
没有月光的深夜里,山梅和弟弟走在山路上,这是一条隐藏在树林中的小道,她想,即使叔叔发现他们逃走了,也不会轻易找到他们的。
她不知道该去往何处,也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又是什么,总之她绝不能给那个四十五岁的老男人做老婆,绝不能啊!
现在家里已经是穷途末路了,没了妈妈,又没了爸爸,家,还算家吗?还是家吗?与其呆在家里受穷,不如走出大山闯一闯,至少还能看看山外面的世界。
“哎呦!”小山的脚被石头绊了一下,摔倒在地,山梅赶紧把他扶起来:“有没有摔痛?有没有受伤?姐姐对不起你,要你跟着我流浪。”顿时,一行热泪顺着脸颊一路滑落下来。
小山揉揉屁股,咧嘴笑了,“姐姐我没事,一点都不痛,我们快赶路吧!”
山梅重重地点点头,拉着他加快脚步。忽然间,山路上,树林里传来忽明忽暗的灯光,“快蹲下,别说话。”她捂着弟弟的嘴,两人隐藏在树坑里。
“早跟你说过让你注意点,那丫头鬼精鬼精的,这下怎么办?人跑了,到手的钱还得给人家退回去。”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进山梅的耳朵里,她仔细辨别这声音,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,哦!她是婶婶,果然是夫妻!果然是夫唱妇随啊!
“你给我闭嘴,都是你出的馊主意,麻利点,快把人找到。”这是个男人的声音,可对山梅来说并不陌生,白天的时候还跟他争吵过呢!
呵呵,叔叔呀!你真是劳神费力啊!山梅和弟弟一动不敢动,她想着等他们走远了,再继续走。可是,诡计多端的叔叔才不会罢休,才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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