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是坐着黑漆木轿来到胡家大院的。那年她十二岁,是邻村一户还算殷实的农户家的女儿,小名玉儿。
她的父母是舍不得把她送入大户人家做童养媳的,哪怕是在十里八乡口碑极好的胡家。所以当胡家的媒婆来说亲的时候,她的父亲没做任何的考虑就一口回绝了。有些纳闷,又有些愤愤不平的媒婆走了之后,玉儿从房里走了出来,直接走到父亲面前,说:“答应吧,我愿意嫁过去。”父亲睁大眼睛望着女儿,劝道:“孩子,你别以为有钱人家的童养媳好当,要受很多委屈的,何况是冲喜,万一那少爷冲不过来,你这辈子可怎么办呀?”玉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我见过胡家的两位少爷,不管是哪一位,我都愿意救他,我相信能救活他的,那么好的人不会就这样死的。”
是的,玉儿是见过胡家的两位少爷的,那是春天的一个黄昏,玉儿在自己菜地里拔猪草,胡家老爷带着两位少爷踏青回来,一阵风吹来,胡家少爷手中拿着的风筝就被吹到了玉儿身边的一棵大树上,他们愣了一会儿,胡家老爷说:“太高了,算了吧。”两位少爷瞧了瞧,也只得摇摇头,惋惜地说:“太可惜了。”接着,那位大一些的少爷把眼光转到了玉儿的身上,冲她轻轻地笑了笑,说:“姐姐,没吓着你吧?”玉儿突然觉得一些羞涩,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。胡家老爷打量了玉儿一会儿,怜惜地说:“妹子,春天才来,还很凉啊,看你的手都冻红了,还是早点回家吧。”玉儿这时已回归了常态,大大方方地说:“没事的,老爷,我习惯了,我家的四头猪还等着我拔的草去喂哩。”“那你把我这皮手套戴上吧,姐姐,反正我也不喜欢戴。”那位小一些的少爷突然就跨过小溪,跑过来把自己的手套塞到了玉儿的手中,玉儿忙不迭地说:“这怎么行?”小少爷却已经跑开了。他们对着玉儿挥着手,说:“戴着吧,不要冻出病来了。”玉儿轻轻地揉着手套,冲着他们喊道:“你们先别走,我帮你们把风筝取下来,我会爬树的。”说着就脱掉鞋子,往树上爬去。胡家老爷急忙叫道:“妹子,不行,太高了,危险,快下来!”等他们三个过来时,玉儿已经爬到了树的中段,任凭下面的人怎么呼叫,她还是不停地往上爬。当玉儿把风筝交到他们手上的时候,他们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。两位少爷围着玉儿,欣喜若狂,连声说道:“姐姐,你太棒了!”胡家老爷长吁了一口气说:“妹子,太危险了!万一掉下来,我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呀!哦,对了,你是谁家的孩子呀?”玉儿把父亲的名字告诉了他。胡老爷默念了两遍,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玉儿,就带着两位少爷走了。临走前,两位少爷再三邀请玉儿一定要到胡家大院去玩。
从此,胡家大院就成了玉儿向往的地方。每当大人们聊起胡家的事情时,她总是竖起耳朵听,生怕漏掉了一个字。有时,人们已经聊到其他话题上了,她还沉浸在前边有关胡家的情境中,猛然间问一个问题,弄得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觉得这小姑娘怎么看都有些怪怪的。
父母很终拗不过玉儿,答应了这门亲事。按当地的习俗,未成年的女子是不能坐花轿出嫁的,而胡家也向来不喜欢铺排,所以就仅仅派了一顶黑漆木轿去接玉儿,当然,聘礼还是相当丰厚的。
胡家虽是一个大户人家,人丁却不兴旺,胡家老爷这一代就他一根独苗,且从小体弱多病,家里人听从一位游僧的建议把他寄养在城里开药铺的舅舅家,在城里读书,在城里长大,在城里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,然后娶了一位城里姑娘,习惯了城里的生活,对乡里的田产生意之事毫无兴趣。胡家偌大的一份家业至今还由年近古稀的胡家老太太掌管,随着年事增高,老太太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,多次提出要儿子回来掌管家业,无奈都遭到了拒绝。胡家的两位少爷,大的叫德仁,比玉儿小一岁,小的叫德义,九岁。本来他们一直跟着父母住在城里,在城里的洋学堂上学,只有节假日才回到乡下来看望奶奶。入秋的时候,德义得了一场大病,城里的医生,乡下的郎中看遍了,病情却一日比一日严重。心急如焚的老太太亲自到城里把那一家子拽了回来。束手无策的胡家老爷只好答应老太太的要求,给德义娶一房媳妇,冲冲喜。世上的事有时候也奇怪,并不是科学都能解释的,玉儿进门的时候,德义病得不省人事,连拜堂也没法进行,玉儿进门以后,德义的病竟然有了很大的起色,等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,已经完全好了,只是留下了后遗症,手脚不那么灵便,走路、拿东西的时候颤巍巍的,不过,能捡回一条命,家里人已经知足了。
老太太对儿子其它的所作所为都不大满意,唯独经他手娶的这房孙媳妇,很顺老太太的意,聪明、健硕、精干、心细,稍加培养,将来是掌管家业的好手。所以,玉儿到胡家后,就一直被老太太留在身边,跟着她进出于账房和田庄之间。
胡家老爷从城里和乡下各请了一位老师来教两位少爷,上午跟着城里的老师学些算术科学类的知识,下午则跟着乡下的先生读些古文。玉儿闲着的时候,老太太也会打发她来学点儿东西,虽然是隔三差五,但由于她天性聪慧好学,倒也学得不错,很讨两位先生的欢心,更得两位少爷的喜爱。到底还是孩子,一到下课,他们几个就打闹得厉害,他们还是叫她姐姐,她也颇有姐姐的威信,当那哥儿俩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,只有她才能镇住他们。
春去秋又来,不知不觉,玉儿来胡家大院已经三年了,出落成了一位标志的大姑娘,德仁也已经是十四岁的青春少年,他不再热衷于和弟弟打闹,常常默然地坐在位子上郁郁寡欢,他特别不喜欢听别人提起玉儿是德义的老婆的话题,更不愿意看到德义在玉儿面前撒娇的模样,每当这时候,他就会特别焦躁。胡家老爷受一位朋友之邀两年前就去城里一所学校教书了,太太在乡下住不惯也跟着回了城,由于老太太的坚持,再加上两位少爷都不愿意离开玉儿,所以,他们还是留在乡下。好在相距只有二十来华里,来去都还方便。
胡老太太的生命终于要走到尽头了,一次伤风,引起了一系列的病,在床上十多天没下床,她知道自己很难逃过这一劫,然而她还有心愿未了——长孙的终身大事她必须办了再走。于是她把一家大小都召集到床边,商量这件事,大家的意见还比较统一,媒婆介绍的那位姑娘不管相貌还是人品都让长辈们如意,可是,平日里孝顺有加的德仁却一直不松口,不管谁劝他,他都是那句话:“我不想娶媳妇!”事情就这样僵着,胡家老爷心急火燎,眼瞧着老太太那边一天比一天虚弱,可儿子这边无任何进展。这天,他又来到儿子房间大加训斥,突然,德义悄悄走过来说:“爹,我知道哥哥为什么不愿娶媳妇,因为他喜欢玉儿姐姐,你就让……”
“谁让你在这儿乱说话!”德仁粗暴地打断他的话,边上的玉儿早羞得满脸通红,赶紧走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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