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向在座诸位吹嘘,我现在是鼎鼎大名的作家了。你们中要是有谁不信,可以跑到朱提去打听,随便逮住一个什么人,他能骄傲的告诉你:天啊,这么大的人物都不知道,电视广播每日都在放他,大街小巷每处都有他的书在热销,所有的景区都有他的题词作文。你要是还不信啦,又逮住个人,他骄傲着高昂着头告诉你:看到市中心很高的标志性建筑了吧,对就是像把利剑的那幢,顶楼专门为他打造了间创作室,在疲乏之际俯瞰整个朱提城用的。你要是还不信哦,恐怕早已串联好的,在几公里外又逮到了人,神色黯淡,精神恍惚的,他马上脸色好了,精神倍爽,告诉你:知道他有几个女人吗?光是手指头数不尽,还要脚趾头帮衬着,我看啊,这队伍只会剧增不会锐减。于是啊,你不得不信服了,翘起了大拇指,脸色羞赧着,说:你他妈真不是在吹牛,瞎掰,小弟佩服。
扭转了身,大步流星你就要走。这时,我会拽住你的手,满脸笑着,说:兄弟呀,要是我以前的故事,你能听听就好啦,不用这么急就走嘛。你这时回转身子,满脸的好奇,激动异常地握住了我的手,说:我为方才的行为抱歉,你能给我讲讲,就算是馈赠给我!我这时不语了,静静地端详着你。你额头紧蹙,一脸悲伤,说:我也是个写作者,少说也有七八十万字了,我的媳妇离开了我,我那天使般的姑娘不叫我爸了,我的耄耋之年的老父母见我就流眼泪水,就因为我不能出名不能用文字换来物质,可我甘愿把命都用来供养文字。我扬手揩了揩你脸上的苦痛,把你紧紧搂到了怀里,我说:走吧,找个小酒店喝上两盅,再说不迟。你欣然同意了。尾随着我来到了凤凰山麓下的一家叫凤凰居的,各自饮下了半斤大山包的燕麦酒。你乘着酒兴攥着我死活不放,硬是要我开启记忆的阀门,讲述我所谓的故事。我说,好吧。而后,我一改狂放不羁的样子,正襟危坐着,静默了半晌。你受了我的熏染,不敢造次了,坐得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。
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很难忘却的时光,有的人是在家庭美满阖家幸福时,有的人是在事业成功达到*之时,有的人是在初恋甜言蜜语花香烂漫时,有的人是在衣食无忧放浪形骸时,而我很难忘却的恰恰不是这些,而是我那在绝境中踽踽独行的母亲。母亲是我很好的亲人。你在惊诧了,不相信。可她真是我很好的亲人,因为她没有结过婚,甚至连我父亲是谁都不知道。对的,我的母亲靠拿自己的身子当职业,就是你们生气了骂人的那种:鸡。不是因为我,我的母亲是不会死的。
我在母亲的心中到底有多重,我曾试探性地问她,她把自己装着光泽在黯淡了的假项链首饰盒从掉色的床头柜中拿出,对着一块窗户旁的镜子把项链轻车熟路地戴到了脖子上,不急不躁地晃悠了脖子,一个眉头抹上了金粉,嘴唇涂上了口红,脸上打了脂粉的脸蛋落入了镜中,鼻翼微翘着想飞,两腮消瘦着,见着了隆起的骨头,露出了笑容。她说:我儿呀,就是妈的命根子。就在这时,落日的霞光透过了窗棂蹭了进来,斜斜地照在了母亲的脸上,我静静地看着,不言不语了,母亲扭过了头,亲昵着:对妈的答案不满意,那我可不高兴了,要生气的。我才纵到了床上,举起了右手,指着镜中说:妈,你真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。妈这时真的不高兴了,我知道是伪装出来的,她吓唬我道:用观世音开玩笑是要受雷公电母惩罚的。我蹦下床,跑到她的脚边,仍旧用手指着:那你脸上是怎么回事?不是佛光是什么?母亲看了看,放声笑开了,蹲了下来,在我的额头亲吻着,说:傻孩子,我亲亲的傻孩子,我的命根子。
从母亲回来时脸上表情,大抵是能知道昨夜的生意状况的。譬如:刚一听闻到母亲上楼的脚步声,我奔去打开了门,迎候母亲,她疲惫的脸色绽开了,说:儿子走母亲带你去吃烤鱼,这准是做了几笔大宗的生意,让母亲忘记了自己疲劳的身体,尽想着我好些日子没能改善伙食了。我兴冲冲换上好衣服,坐在床头,等着母亲把脂粉浓妆卸去,还原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。母亲常带我去的是钻石广场那家,味道好,收费又合理,而我每次去都能吃完整整的一条斤多的。吃完了烤鱼,母亲要是赚的钱还在多,她就会问:想到清官亭的冷饮店坐坐不?我俩就截住了淡黄色的出租车,直奔清官亭而去,下了车,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,在花团锦簇的一个小院里,冷饮店到了。要是赚的钱还在挺多,迈出了小巷,母亲不会征求我的意见了,独断专行,直接搭上了车,往大龙洞森林公园去。到了那里,我就甭提有多高兴了,过山车啦,旋转木马啦,摩天轮啦,轨道电动小火车啦,滑梯啦。可这样毕竟是少得可怜,一年也就碰上个十来回。通常母亲的脚步声传来,我开门恭候,她跨进了门,手提包往桌上一扔,来不及卸去身上头上的物件,倒头便躺在了床上,不上半分钟,呼噜声就响起,顺溜溜踏入梦想了。在梦里,她会跟人发脾气,说粗话,争吵打架。这不,她的鼻翼在轻轻抖动着,额头紧蹙,脸色苍白,身体在扭动着,嘴里嚷着:求求你了,多给点吧,不是说好了嘛,做完了事咋就不认账了,我还要养我的儿子哦,他有六岁了,马上……恢复了,不再动了,安静了下来,可一会儿,母亲就会嘀咕道:猪狗不如的畜牲,一份钱想干两次,怎么可能嘛。多数情况,母亲会左一个挨千刀有一个挨千刀的咒骂,可为谁,咒谁很难从话语中辨别清楚。因为偌小的一个舞台,如此大的观众席,就她站在上面表演。累了她就歇歇,然后再接着骂。她醒了,睡眼惺忪,手揉着发红的眼睛,吩咐我:儿啊,去楼下买盆炸洋芋来吃,要是想吃米线,就再买碗米线,拿着,这是钱。
朱提的天要是不下雨,多数的日子都是红火大太阳的,原本就被砍伐光了的山坡,把日光热辣辣地丢到了坝子里,算是对上辈子人的惩罚吧!这不你瞧,冬天了,太阳还是跟火盆似的,呼哧呼哧地闪动着迷乱的火苗,把偌大的天烧焦了一块云彩都不剩。风从头道沟吹来,虽是经过了一个个堰塘暴饮,可到了脸上来还是热烘烘的。我捏着母亲给我的钱下了楼梯,一层一层的有五楼。或许是天气的原因,卖炸洋芋的摊前显得冷清了些,不像往时人头攒动都在着急等着香喷喷的洋芋溜到嘴中。我来到了摊前,说:要一盆洋芋。炸洋芋的西施,扬起了头,对着我笑了笑,问:过心的,还是糊了的?我有点生气了,又不是*一次光临她的摊上了,脖子伸得长长的,大声宣布说:过心的。她捧着心窝子笑得更凶了。这一回,我脸色铁青了,吼着:你到底卖不卖?她的两手在黑不溜秋的围裙上来回擦了一番,才动手把油锅里炸熟的洋芋舀到盆里着手放作料,盐巴啦,味精啦,花椒粉啦,辣子面啦,酱油啦,折耳根啦,姜啦,小葱啦,刚到蒜泥的小碗,我嚷着:不要蒜。她的纤悉的指头抽了回来,粉腮渗出了汗珠,瞪大了眼睛看着我,好奇地问:为何不吃蒜呀?好东西哦。我不加思考,嘴臭呗。她两只手抓紧了相互扣拢的盆上下摇晃着。我瞧见她的身体在摇着,胸前两个气球似的东西也在晃动着,就在这时,我觉得她就是在摇晃中才年轻,才有西施的容貌。我把钱给了她,她找了泛着油腻味的零钱,递给我时我的手指头触碰到了她的手,她卷手便抓住了我,问:是不是担心晚上臭跑了生意啊?我一时语塞,抽出了手,提着冒着热气的洋芋要跑,想着不对头,我一脚踢飞了身旁的蓝色胶凳子,瞪了她一大眼,扭身便走。西施要是说什么,哪怕就是嘀咕两句,我就不会再去她摊上了,可她一点没说。
母亲见我脸上有气,边用牙签扎着洋芋片儿,边说:孩子,你这是咋的了?我看着母亲焦急的样子,便把洋芋西施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她听。她先是一惊,紧接着追问我到底是不是这么说的,我想要出事情了,却又无能为力阻止它的发生,我又重复了一遍。母亲这时勃然大怒了,来不及把乱成蓬草的头发梳梳,睡成起皱的脸洗洗,她跟风似的往楼下飞奔而去。我尾随着她,距离拉得越来越远,我就放开了声音,大声呼喊着:妈妈妈妈妈妈妈妈。我的声音在楼道里相互碰撞厮杀,不一会引出了密密麻麻的人,探着头冷漠地看着我。到了楼下,我遇着了母亲,她脸色已回归自然了,牵着我的手说:走,回去了,接着吃洋芋。可我还是把头往洋芋摊望去,只见洋芋落得一地都是,不管是炸熟了的还是白生的,油锅滚得老远歪斜在地上,滚烫的油淌了五六米远,太阳光照着反射出黑幽幽的光芒。一个长发的女人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着,泪流满面。在她的身旁围拢了越来越多的人。城里的野狗们跑来了,吃食这难得的美味。
我想爸爸了。因为我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。不是就做了一会儿醒了就完了的,是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,天天晚上都做着同一个梦。梦的帷幕是在一个森林中拉开的,我与母亲正在溪流潺潺的水畔嬉戏着水,一只只蓝色的蝴蝶落在了我们周围,不远处是盛开着的玫瑰花,枝叶繁茂,斑鸠齐鸣。我晃眼看见一只猴子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,却不知何处来的,我就惊叫了:快看,妈妈,一只蹦跳着的猴子。母亲没有呼应我,正感到奇怪,扭头看她时,才发现就剩孤零零的一个我了,母亲已不知去向了。我惧怕着被母亲抛弃,也为母亲遭遇不测感到惶恐,我就开始在森林中奔跑着找妈妈了。可找遍了大半个森林都不见母亲的声音,哪怕是母亲留下的足迹也好,可什么也没发现。正在我绝望时,一个与我很相像的男人来到了我身边,下颚留着小胡子,潇洒极了。他说:孩子,我是你爸爸,喊我一声,我带你去找妈妈。从未见过这个人,看他的打扮像个油嘴的骗子,我就抛下他,继续在林子里找,可始终不见妈妈的影子,却总有个声音萦绕着:喊我声爸爸,我带你去找妈妈。
就在母亲跟洋芋西施发横的翌日,母亲醒了,伸着懒腰,打着呵欠,暖暖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,我纵到床上与她躺在一起,母亲一只大手袭来,把我搂到了她的胸前,一股烟草味浓郁的钻进了我的鼻子,我打了三个喷嚏,母亲静静观看着我,另一只手捏着我的鼻翼轻轻的,一挤一放的,嘴唇又在我的额头上亲吻着,我说:妈妈,我想爸爸了。我瞧见她的脸遽然变得愁苦了,可又松散开来,天空放晴似的,在我的左右脸颊亲了亲,亲昵地问:想到什么程度啦?我就把这些日子做的梦告诉了母亲。没想到,她激动得坐了起来,扶起我坐在她面前,问:要不我们找爸爸去?我在床上蹦跳着,吼道:好啊,好啊!母亲的眼睛偷偷湿透了。
凭母亲的这点容貌要在乡坝里找户人家落脚是极容易的。可又不能离城过近了,这要是被以前的生意人瞅见,可就真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了。于是,母亲去找了个人,把自己想从良的意愿说了,并塞给了她一张百元的票子。不到半天的功夫,传信来了,说在旧圃有户人家正合适,安排在第二天见见面。母亲带着我去相亲,地点约在了清官亭里的拱桥旁。有言在先,要是不满意,扭头便走,谁也不碍谁。
为了堵住我的嘴,母亲买了两串冰糖葫芦,一串是橘子的,一串是菠萝的。我的穿着当然母亲是考虑周全了的,帅极了,翩翩公子的样。真是天公作美,瓦蓝瓦蓝的天空中,一个太阳在漂泊着,发出颤巍巍的光芒。走在通往清官亭的北顺城,日光从光秃秃的梧桐树枝间照来,暖暖的。吹来的风侵扰了母亲的头发,一绺绺的在脑两侧飘动着,母亲的脸预先红透了,跟两个洒渔熟了的红富士苹果。想着想着那个即将要见到的男人。来到了清官亭,这我所谓的父亲早在拱桥边等候了,傻傻地对着我们微笑。母亲步履有点乱,或许是心慌的缘故。可我在想母亲活了这么年纪了,莫非真的没与人约会过,花前月下过,苦苦守候着自己白嫩嫩的身子,换来的还不是受人骑的下场。人啊,早知今日,寻乐需及时哦。母亲埋着头,眼睛看着青石板,坑坑洼洼的,怕摔着一般。我就显得胆量大了些,挺直了身子走在她前面,母亲的头在稍微抬高了些,可还是没有真正把腰挺正了。母亲真的像个黄花大闺女,害臊着。
我本想坐在母亲与那男人中间更长久一些的。那曾想男人的大手从腰包里掏出了个崭新的钱夹子,胀鼓鼓的,打开来都是钱。他先是捏着一张五块的,出来了半截,可能想着初次见面少了点,又放了回去,捏着了张二十的又松开了手,把指头放到了十块的上面。等十块钱塞到我手里,他笑嘻嘻说:去买点糖吃吧。母亲忙拉住了我,说:这哪里好意思呢?快把钱还给叔叔。两个大人的手为了这十块钱把我的手推过来搡过去的,热闹了半晌,母亲可能觉得让旁人看着挺好笑的,才叹了口气说:孩子,快谢谢叔叔。我游荡了个圈,买着瓶汽水回来了,却发现他俩挨得近了。男的屁股,说不上两句话,就往母亲声旁腾挪,等母亲想要再移时,已被靠椅扶手挡住了,男人就紧贴着了母亲。母亲脸憋得羞红,大气都不敢出,我隐约听到她的汗水的滴答声。我急匆匆跑到了母亲身旁说:尿急了,我找不到厕所。算是帮母亲解围了。母亲在前领着,我假装鞋进了沙子弯腰处理,向后瞥了一眼男人,他的脸黑沉沉的。
当晚,男人就跑到我们住处来找母亲了。嘴里虽说是请我娘俩吃饭,从他贼溜溜的眼珠子转上,我能看出她在打母亲的主意。他倒还大方,请我们去了钻石广场吃大闸蟹。我从骨子里对海鲜就感兴趣,放开了手不停往嘴里夹。也就是这爽口的大闸蟹,我居然被他俘获了,慢慢地对他有了好感。可这种好感在第二早上天刚亮时就消退了,魂飞魄散,真可谓是湖光一掠啊。吃完了闸蟹,他又请我们去皇马唱歌。我的母亲看着我是到睡觉的时辰了,呵欠连天的,她就婉言拒绝道:孩子撑不住了,这歌就不唱了吧!可这男人说:难得有机会,歌还是要唱的,我已经约了人。我母亲抱着我鬼使神差般跟着男人坐进了出租车,可这一坐哦,几近要了她的命。原来这是一个局,布置了正等着母亲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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