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夜的风微微送来丝丝凉意,行走在钢筋水泥浇铸的小城里,眩眼的车灯,川流的人群,喧嚣的夜市,对此似乎早已习惯,而又似从未亲近。远在老家的父亲打来电话,说着对今年秋收的展望。我知道他刚从稻田打完农药回来,两脚尽是田泥,浑身披满寒露,在电话这头,我甚至还闻到了那熟悉的柴火炊烟的味道以及清泌怡人的稻花香。
又是一年稻花香!
我是幸运的,就是在我出生那一年,村里开始实行分田到户,儿时记忆中的父母总是披星戴月,早出晚归,辛勤劳作在田间地头,精心伺弄那几亩薄地。
每年春雷还未响起,父亲便早早耙好秧田,那清水环绕、平整细腻的田畦,总能让小时候的我想起类似席梦思的东西来,并在梦里躺那上面睡上一觉!只待春雨一到,父亲便戴着斗笠,披上蓑衣,将精心留着的谷种一粒粒种下,连同他的希望。几次春雨过后,慢慢地,秧田从黄变浅绿,再由浅绿变成深绿。终于等到一只黑色的鸟儿欢快地从院子上空飞过,天边传来"布谷、布谷"的叫声,该插秧了!
我知道开秧田是有个仪式的,祈求风调雨顺、五谷丰登。可我每每总是在后半夜,从香甜的梦中被那脆响的鞭炮声惊醒。当急切赶到秧田边时,仪式早已结束,田埂上只剩下红红的鞭炮纸和正燃着的供香。秧田里,鲜绿的秧苗随风微摇,父亲和母亲都坐在"秧马"上,一垅垅地拔着秧苗。
绑好的秧苗被父亲用竹篼担到另一块水田边,在用木制打格机留下的线上,我们半伏下身子,一手拿秧,一手插秧,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动作,尽量做到深浅一致,前后均匀。大哥是很快的,也是很潦草的,往往刚插下的秧苗,还没等转个身,又浮在了水面上,父亲只好重新来一遍。而我是很慢的,只要一插秧,腰就酸痛得不行,脑海中尽想着回家后吃炒黄豆。哥哥们不耐烦了,把我赶上田埂去放牛。
稀稀疏疏的秧苗插完了,远远看去,田野里呈现一片淡淡的绿色。农田里的活儿渐渐忙了起来,水田里的杂草也不甘落后,与稻秧一起茁壮成长。于是在某个周末,我们扛上"耘锄",小心翼翼地顺着一行行的稻苗,把杂草同肥泥一起耙在稻苗根下,连成一个个小坝,犹如一条条小龙似的。
施肥、灌溉、打药……,盼望着,盼望着,稻苗越长越高,越长越粗,终于稻花开了!父亲整日都呆在田垅里,祈求老天帮忙的同时,不断施肥保水。辛劳的汗水没有白费,稻谷熟了,田野里一片金黄,一株株稻穗弯着腰,黄澄澄的谷粒在秋风中摇曳。母亲拿出生锈了的镰刀,请锉匠锉得油镗光亮。在确认近几天都是好天气后,全家人全体出动,拿上镰刀,抬上"打谷桶",来到田边,于是割稻的割稻,打谷的打谷,晾晒的晾晒,大家欢喜着,都在估算着今年的收成,估算着交完公粮、留下口粮后,还能剩多少,还能卖多少。心里合计着:该为家人都置身新衣服了,也买上一部邻居那样崭新的自行车……。滴滴汗水里映亮着大家丰收的笑脸和对未来的憧憬。
靠着这片田地每年的春绿秋黄、春华秋实,交上了公粮,解决了全家人温饱,盖上了新房子,挣来了兄弟四人的学费。"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",对我们来说,希望远远多于诗意。因为那代表着过年的新衣服、新鞋子、新书包,还有香喷喷的油炒饭。
岁月就如村前的河水,不急不慢地走过。慢慢地,插秧换成了抛秧,"打谷桶"变成了脱粒机,很后是收割机,开秧仪式消失了,秧马、耘锄不见了,布谷鸟没有踪迹,稻谷却是越来越不值钱。二哥、三哥先后退学外出打工,全家集中力量供大哥和我读书。面对学费难题,面对粮站不再收粮的困境,父亲只好将稻谷碾成米,一次次用独轮车推到几十里外滨湖小村庄,一家一户叩门推销,并很终叩开了大哥和我的大学之门。
稻谷闪着金黄的光泽,却不再诱人。虽然后来农业税免了,甚至还有了良种补贴,但村里人对种田的热情一蹶不振,价贱难卖、越种越亏的困境令父亲在内的许多农民无所适从。于是村里不再承包田地的人多了起来,抛荒的土地多了起来,但父母坚持着,从不肯让田地在手上荒芜半分,只是每年稻花飘香时,对丰收表现出一种无奈的淡然。
我们见识了父母的执著,也因此懂得了父母对这片土地的深情。每年的"双抢"和秋收,照样是家里的大事。去年夏季,一场罕见的暴雨袭击了家乡,家里业已成熟正待收割的几亩水稻全部被淹,洪水刚退,我们兄弟便赶紧回家,几乎是在淤泥里帮忙收拾着倒伏的稻谷。通过全家人一天的努力,能收的基本都收了上来,但全部收成还抵不上来回的车费,可是我们知道,账不是这么个算法。
无论怎样时过境迁,不让手中的田地荒芜一分,是父母质朴的想法,更似他们作为农民忠实履行的职责。在什么都讲究"拼爹"、"关系"的年代,在以财富论成败、权势论地位的现实环境里,我期盼粮食能不再贱卖,农民生活能不再艰辛,"稻花香里说丰年"不再沦为乡村的"传奇"。
癫痫病的中医治疗宁夏癫痫病专业医院老人癫痫病能治疗吗